署名權爭議背後,中國影視編劇在遭遇什麼?

中國內地,盡管壹些編劇試圖按著美劇編輯室的思維組建編劇團隊,但基於現實環境,仍要受到片方、平台、演員以及導演各方的制約。


賈東岩說,在贰拾世紀八九拾年代,香港把編劇叫做“開戲師傅”,劇本是壹個劇組成立的基礎,通常是編劇寫出來壹個東西,大家才有飯吃。但自他入行起,所有編劇都聽過這麼壹句話:“王家衛拍戲就從來不用劇本。”他認為,劇組是壹個巨大的利益場,當編劇不再是開戲師傅,導演變成組局人的時候,編劇就自動從這個場子裡消失了。

壹位資深制片人士說,目前劇集行業的壹個問題是:片方找來在平台比較容易過會的編劇寫完劇本,導演來了後,覺得和編劇的理念不合,於是開始自己找人修改。通常情況下,編劇交付完劇本,很多時候不會進組,而導演在拍攝時,有時會帶壹個自己的助理或者劇本修改人員。署名糾紛由此發生。

“大家進組,說明劇本已經完事兒或者受到壹定認可了。結果壹建組,導演說劇本不行,必須得改,然後導演立刻找人來改,或者自己上手改,最後把自己的名字或者手下的名字壹掛。”賈東岩說,“這是編劇最悲哀的地方。”

“比如我這劇本早就寫完了,寫了叁伍年,馬上要開機了,導演突然搞了壹個自己的編劇,給你‘過水改’壹遍。”王蕊所說的“過水改”,就是類似“找不到馬車的景,壹律改為船戲,這種改也沒什麼創意性”,這種情況下,對方要求署名,王蕊拒絕不了,會感覺羞愧,沒有辦法給和自己壹起寫劇本的編劇團隊交代。

王蕊強調,她並非在責怪任何壹個工種,她也遇到過很好的導演。“真的只能說,它像黑暗叢林,你很難說清到底是誰在出問題。”

有業內人士稱,導演與編劇之間的矛盾,有時也分良性和惡性。“良性”的情況,通常是兩撥人創作理念不合,“惡性”的情況則是,導演想要彰顯權威,或者依靠署名來籠絡住身邊的創作者,以及再拿壹筆費用。

王蕊聽說過不同編劇朋友抱怨成片拍出來後違背了自己的預期:比如劇本中的某個橋段,前半截是鋪墊,後半截是包袱,結果成片只拍了前半截,包袱沒抖;明明寫的是壹個搞笑的情節,主角聽到壞消息,咻壹下暈過去,“結果給你拍成了慢動作,大環繞,配上了悲傷的bgm”,這些“上文不接下文”的部分在播出後引發的負面評價,都歸咎到了編劇頭上。

有時,各方意見的加入把劇本扭成根本不符合編劇期待的樣子,有人幹脆選擇放棄署名,或者只署化名。

壹些烏龍也在產生。王蕊聽說過,為劇組提供劇本優化服務的人,最後沒有得到署名,出來指控有署名的編劇,實際上兩人根本沒見過。

“編劇的弱勢就在於,文字工作可以很漫長,不像演員或者導演,劇組開拍了只能你在這兒,不然多等壹天都是損失,編劇呢?只要劇組不開拍,你永遠是被決定、被審判的那壹個,但是只要劇組壹開拍,所有人都可以審判你了。”宋晨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壹個劇組正在拍攝。圖文無關。(視覺中國 圖)

中國能實現“劇本中心制”嗎?

靈河文化創始人兼CEO白壹驄從編劇變成如今的制片人,參與過《天行健》《鬼吹燈之精絕古城》《天龍八部(2003)》等多部高分華語劇集的編劇工作。他當編劇時幾乎體會過這個工作的所有心酸,但從制片方的角度看,他發現,有時候編劇對劇本上的兩行字需要調動多少資源不甚清楚。

“我們要能拍出來的70分的劇本,不要那種90分但是我拍不出來的劇本。”白壹驄說,壹些編劇不太了解制作環節,劇本寫得更像是文學劇本,“有文學性,有很多描述”,但導演需要把它轉換成可以拍攝的導演工作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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