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親手締造的銅雀台還在,鄴城哪去了?

鄴鎮村的所在,屬於古鄴北城。王振興開車從銅雀台遺址到鄴南城遺址,距離壹公裡。如果回到北朝年間,他位移的距離是從鄴北城西北角往南,到達鄴南城核心的宮城。


夕陽西下時,在鄴南城遺址,施工隊正在鋪地,他們用石板在廣闊的平原上鋪出了壹片小廣場。廣場方方正正,尺度謹嚴,勾勒出的形狀,是鄴南城皇帝寢宮的基址。

這裡正在建設206號宮殿展示工程。206號宮殿是正式發掘的第壹座鄴城大型宮殿,也是發掘規模最大的宮殿建築。完整的宮殿不會再重建,人們可以站在基址的中心,眺望北方,肆野茫茫,再往北,穿過樹林和村莊,中軸線的北延長線上,坐落著鄴城博物館。



鄴城博物館內展示的微縮場景和鄴南城朱明門建築結構復原 圖/中新

這條中軸線,在中國都城史中,意義非凡。

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副研究員、鄴城考古隊隊長沈麗華說,以鄴南城正南門朱明門為中心,向南至外郭城正南門,向北直抵宮城正南門,然後穿過宮城前朝禮儀中心太極殿、昭陽殿,抵達後寢的核心殿址,這條超長的軸線,是左右嚴格對稱的城市軸線,為唐宋以後歷代都城所承襲。

“鄴城遺址最為重要的學術價值,在於都城規劃。”沈麗華說。鄴城都城制度上承秦漢,下啟隋唐,對後世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歷史學家陳寅恪、考古學家宿白對此均有高度評價。“起自叁國時期曹魏鄴北城,經北魏洛陽,到東魏、北齊鄴南城,終於隋唐長安城所形成的‘單壹宮城居北、中軸對稱分布’的都城格局,被學者們肯定為中古都城的典范。”他說。

中國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員、鄴城考古隊第贰任隊長朱岩石曾說,壹個建築、壹組建築乃至壹個宮城具備中軸對稱特色,可以追溯到先秦時代,但是整個都城較嚴格地采用明確的中軸線規劃思想的實例,通過考古證據,可以上溯到曹魏鄴城。

鄴城規劃的另壹大貢獻,是確立了後世宮城的形制——單壹宮城。在鄴城之前的都城中,宮城分散分布,以至於拾分龐大,西漢長安城中,宮城面積占整個都城叁分之贰。東漢時,宮城縮小,讓位於其他城市功能區。曹操規劃鄴城時,順應這壹潮流,將宮城集中在鄴城北半區的中部,且遵守中軸線布局。

徐光冀最初帶到鄴城遺址的那個問題,終於得到完滿的解答。


曹操主持修建的鄴城,體現了科學的規劃思維,壹改此前都城宮殿分散、道路彎曲、交通不便等種種毛病。鄴城北半區突出政治功能,布局宮城和官署區、貴族居住區、皇家園林區;南半區突出經濟和生活功能,設有裡坊。

鄴城雖然不存於世,但後世歷代都城,直至明清紫禁城,大多以鄴城為“樣板間”。朱岩石說,中軸線規劃思想、單壹宮城制度、空間功能分區設計理念,具有頑強生命力,東亞古代都城也體現了這樣的都城規劃要素。

鄴城的多方面影響,在後世回響不絕。歷朝歷代,人們將銅雀台視為叁國時代的代稱,成為中國古代文學的壹個永恒主題。唐人王勃借此感歎繁華消散:“金鳳鄰銅雀,漳河望鄴城。君王無處所,台榭若平生。”杜牧借此感慨歷史的波詭雲譎:“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贰喬。”

739年,唐開元年間,詩人岑參作了壹首《登古鄴城》:“下馬登鄴城,城空復何見。東風吹野火,暮入飛雲殿。城隅南對望陵台,漳水東流不復回。武帝宮中人去盡,年年春色為誰來。”此時距離鄴城終結都城使命已過叁百多年,但文學中的鄴城卻生生不息。

在詩詞之外,鄴城的磚瓦也意外“走紅”。後世傳言,鄴城磚瓦質量極高,用鄴城舊磚瓦做的硯台,以“銅雀瓦硯”“冰井磚硯”之名,成為文人案頭的奢侈品。但據張子欣的研究,曹魏鄴北城的瓦片很薄,空隙大,不宜制硯,真正厚重結實、宜於琢硯的,是東魏、北齊的瓦。後世流傳的“銅雀瓦硯”,絕大多數為附會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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