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起一个被黄谣伤害的孩子:男孩、女孩、母亲们

吕行菲是北京市延庆区人民法院的一名「少年审判」法官,从业多年来,她接手过与青少年相关的许多案件,见过许多孩子受伤后暗淡的眼神,其中让她最难以忘记的,来自一位13岁的小女孩。
女孩名叫徐晶,初中在一所寄宿学校就读,原本性格开朗爱笑,但在2023年4月,同校的男孩刘宇捏造了一则关于她的黄谣,开始散播。徐晶感到羞耻、焦虑,多次自残,甚至尝试了一次自杀。她的母亲是一名环卫工人,离异后原本和女儿过着普通的生活,但谣言摧毁了母女的日常,使她们陷入无助的困境。
即便校方第一时间调查,让刘宇在小范围的班级里向徐晶道歉,但谣言的传播却没有被完全制止。2023年11月,徐晶和母亲最终决定将刘宇及其父母告上法庭,寻求名誉恢复与精神赔偿。
法官吕行菲记得,庭上争辩时,两位母亲给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一位母亲情感充沛,竭力为女儿争取清白;一位母亲却缺乏同理心,认为女孩应该相信「清者自清」,从始至终都在替儿子掩盖。吕行菲感到,这不仅是一次关于名誉权纠纷的法律裁决,还折射出了许多难题:校园黄谣、言语欺凌要如何在第一时间被有效制止?要如何充分保护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们?
事后,吕行菲特地去学校办了一次反言语欺凌,反造谣、传谣的普法,想告诉更多的孩子,「作为一名倾听者,对于恶意中伤他人的坏话,要学会质疑,明辨是非,而不是听之任之,不加辩驳就去肆意传播。」
今年夏天,我们和吕行菲在当时案件开庭的少年法庭里见面。她说,涉及校园纠纷的案件,往往呈现出一个特点——拖的时间越久,矛盾就越尖锐和难化解,看似多方都在努力,孩子反而会在纠缠中更加受伤。「我们总感觉晚了一步,就想,如果能往前走一步,提前介入学校单方处理不好的问题,是不是矛盾更容易化解。」她和少年审判团队的同事多次探讨,尝试探索了一些新的制度办法,覆盖到区里的每一所学校,孩子出现任何不良行为,学校都可以提前找法官帮忙,预防可能的违法犯罪。
作为一名女性法官,也是一位孩子的母亲,吕行菲的观察非常细腻,判决之外,还很在意孩子的心理。这些年,她保留着一个审判习惯,是在判决书后再写一封「判后信」,给到孩子直接的鼓励。她在给徐晶的信中写到,「开朗、乐观,那本就是你最初的模样」,没想到陆续收到女孩的两次回信,字迹从歪斜到工整,情绪从悲观到开朗。因为法律的支持,家校后续的关心和疏导,一个受伤的女孩,终于重新获得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以下,根据吕行菲的讲述和判决书整理——
文|程静之
编辑|槐杨
图|(除特殊标注外)受访者供图
「我感受不到快乐」
第一次见到女孩徐晶,是在2023年的冬天。
她是放学后过来的。当时天已经很黑了,法院其他人都下班了,剩下我和书记员在等她和妈妈。在法院门口,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她穿着一件又厚又重的黑色羽绒服,跟身型完全不相符。她一直低着头,头帘儿油油的,蒙住了眼睛,不跟任何人眼神交流。我当时就感觉,小姑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不在意外形打理这些事儿了。
这起案件里,徐晶是原告,同校的一名男孩刘宇和他的父母是被告。原告提交的诉状里,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但描述的情况很严重:2023年4月,男孩刘宇开始在学校散播徐晶的黄谣,充斥着污言秽语与性暗示内容。谣言逐渐扩散,很多人都知道了,徐晶甚至不敢去学校上学,因为焦虑和恐惧,她多次自残,还实施过一次自杀,被送去医院才抢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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