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我家的"鐵達尼號"---"太平輪"

那部電影的故事,是用白先勇的名作《謫仙記》,導演是當時在中國舉足輕重的謝晉。正在學拍電影的我,當然興高采烈的答應。


《謫仙記》的女主角,是世家女。故事裡她的父親是國民黨政府的駐美大使,壹切本來照人世的軌道進行,直到戰亂來臨,駐美大使夫婦兩人,“死於太平輪船難”。

我到了白先勇先生家後,白先勇把手邊的相關資料厚厚壹疊拿給我參考,其中有壹份影印的剪報,是太平輪出事時,上海各大報的報道。

我看著這份剪報,報道裡說:

“農歷除夕前壹天夜裡,中聯公司的太平輪,於台灣海峽與無錫面粉大王榮氏家族榮鴻元所擁有之‘廣元’貨輪對撞,太平輪與廣元輪均沉沒。太平輪上乘客,有叁拾六名被美國軍艦救起,其余均罹難……”

其他剪報,也有約略提到那艘廣元貨輪,似乎有蛇形現象,在與太平輪相撞之前,即已幾乎與另壹艘外商輪船相撞……

不過當時各報大概沒有興趣作進壹步的調查。在整版整版的戰亂傷災裡,太平輪的沉沒,也只是又壹種摧折生命的方法罷了。

白先勇先生很好奇我為什麼對這篇跟故事情節不太相關的剪報這麼在意?

“因為,太平輪是我爸爸的公司的。”我回答。

白先勇目瞪口呆叁秒鍾,然後喜而笑曰:“怪不得這個劇本會找上了你!”



4

《謫仙記》後來拍成了電影,片名改成“最後的貴族”。

“貴族”是怎麼變成“最後”壹批的?很多人都出了力,而白先勇則順著命運之神的手勢,讓太平輪參與了行刑的隊伍。


白先勇,作為“廣西王”白崇禧的兒子,當然是典型的、“最後的貴族”。

而我呢,是絕對沒趕上最後壹批的,我是“最後”又過了很久以後,才出現的。

就算我願意,也早就沒我的事了。

釘皮的椅子,我坐壹坐,重得要命的望遠鏡,我望兩眼,如此而已。

壹個時代,大火燒天的燒去了。我身邊的,是燒剩下的,東壹處、西壹處的,明明滅滅的余燼。

我的童年,常常籠罩在這余燼隱隱約約的紅光裡。

有時候,我伸出手去借壹點這余燼的溫暖。有時候,我用眼睛見證這余燼覆蓋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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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新聞沒人評論怎麼行,我來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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